我们观看底层,我们要警惕我们自己
完全可以剪辑得更紧凑些,212分钟过分了。但最大感慨是王兵的纪录片竟然已经追丢了时代的尾巴。世界工厂变化太快,昨天这些小镇青年还有青春可以磨灭在无尽的流水线劳动中,今天随着产业升级和外迁,他们连出卖自己青春的机会都没有了…
纪录片在一片fiction里的优势非常明显,《青春》初看会让人觉得结构单调,但每一场戏里又都蕴含着剧情片无法复刻的鲜活,最终拼凑成这片土地上最真实的精神面貌。片中所有的嬉闹,笨拙的调情,斗智斗勇的讨薪在卢米埃尔大厅的银幕上显得熟悉又陌生,《青春》书写的就是你和我,是我们的过去,当下与未来。
不是豆瓣简介里的云南青年到上海打工,而是浙江织里几千上万个私人童装厂,汇聚了来自包括安徽宣城在内的全国青年打工人,老板和工人的关系依靠私人信用而建立。海报上的男生是影片主角,还有一个女性群像。影片三个半小时,结构性被有意弱化,因此情节甚至很松散,青春年少的他们大部分时间在踩缝纫机,听音乐,说情话和打闹。当导演在最后提示我们童装销往全国和世界(此处不涉及剧透),它才点明了本片残酷的一面,坐在银幕下的我,自觉成为那些角色的剥削者和破败水乡的见证者。导演王兵找到了他们,且100%取得他们的信任,用如此朴实的摄影机,以平视的姿态,纪录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已然是个奇迹。
不是适合大众观看的纪录片很多观众中途离场我也在观影过程中几度感受到困意但同时确实也能从电影中感受到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那种从没有被刻意强调的被剥削感和底层工人的挣扎与生存危机从日常对话和生活的稀碎平常中若有似无地贯穿在整个电影中推荐给纪录片发烧友观看
你以为看的是别人的青春隔岸观火,但其实这也是你的一生并无二致。工厂车间或写字楼办公室,厂工宿舍或商品楼房,殊途同归,镜像缩影。每个人蝼蚁一般汲汲营营来世上一遭,再幸福无虞的也有得失难过,再穷困逼仄的也能苦中作乐,只是回头望都是泡沫与蹉跎。
如果说影片中的人们呈现了充满亲密与活力的状态,那不只是因为王兵用他简洁的方式融入了工人的群体,而是因为在镜头前工作的人们同样理解了属于电影人的工作,因此,或许一种有意识的对摄影机的熟视无睹,造就了镜头前澎湃的生活演绎。在这个前提下,对于片中人和创作者而言,观众看待影片的立场实际上早已不再重要。
iPhone只要五千块的年代,没有暖气的湖州,中高速缝纫机的声音震耳欲聋,十八九岁的人缝出全国的童装。“你去拍讲工价吧,要讲好几天,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全都是泡沫,该死的懦弱。
没有想象中震撼,但其实,震撼又无非是我们急于从所谓底层索取的崩塌,毕竟我们也在那底层的索道上。它一反其道地清淡,连跟老板讨价还价都会在话语里彼此绵软,但是,我们就这样看着相似的工厂、车间、寝室、街道,相似的年轻人,相似的抽烟喝酒、外出打工、高效调情与婚配,相似的人生目标,相似的美满,漫长但无效(或者过分高效)的时间凸显出来,命运轨迹凸显出来,青春本质上不得不的“奉献”甚或献祭凸显出来,很容易就被那种人跟物都一样的流水化所震撼,哪怕不是第一次打照面。
一个戛纳的奇迹。这些在左派政治谱系完全没有位置的群体在如此奢侈的时长和焦段中丰满地展示,不仅是一条超长的显微镜隧道,还是一面亲密无间,一面锐利锋芒的一双摄影眼。当然,对于占据千人卢米埃尔的世界观众来说,这仍然是来自第三世界的落魄景观,然而在误入这场盛会,长于这片创伤之土的人心里,所有这无尽延伸的嬉笑,恐怖,低俗,与幸福,都叫人毫无迟疑地辨认,这是我们与之虐恋和梦魇的时间。
看得很崩溃,这些场景我都太熟了,我妈在这样的厂里干了小半辈子,从小学起我的寒暑假期有大量时间陪她在这里打发,也正经踩过这些缝纫机加入过流水线中的某个环节,回想起来已经像上辈子的事那么遥远了。我妈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痛苦吗,她没说过,但她不止一次说过希望我没有出来读书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早早辍学打工结婚生子。逃离这种生活的我感到幸运吗,可也并没有逃出无意义和被剥削的命运。没办法旁观这些人生,这就是我们的孬命
第一部王兵。我觉得和我想在纪录电影里面看到的东西还是差距有点大,略微有些失望。题材、拍摄难度、视角这些自然都已经得到了大量的认可,但我唯独看不到电影在哪。过于简陋的拍摄方式丢失了大量cinematic的细节,以至于它的资料价值or文学价值要远大于电影艺术价值。以及,和怀斯曼一比,这个确实是不够精简了,可以更短。拍摄者和摄影机的隐藏性非常出色,应该是对导演来讲很花工夫且难度很大的事情。
无语凝噎,足以比肩《铁西区》的巨作。王兵深爱着镜头里的每一个人,但又为何会爱得如此冷静?仅看到苦难是对王兵最大的误解,他的批判从未具体指向某处,人的形象被放大缩小、切割叠化、定格抽象,并对所有观众发出温柔又严苛的拷问:你究竟以何种目光观看他们?而这也是他与大多数纪录片导演最大的不同。在《青春》中,他/她们的盛放与衰落同时发生,亲情、友情、爱情亦处于发生与消逝的混沌状态。时间被击碎溶解,保持线性的只剩空间,杂乱的宿舍、狭窄的操作台、闪光的手机屏幕、黯淡的小镇街道。影片结尾,我们猛然发现小伟老了,和开场时的他判若两人,像是快速拖动了进度条,紧接着电影结束了,原来此前的三个半小时,竟是如此短暂。
从王兵的电影里能看到中国底层的缩影,他们在工作时是重复机械性劳动的生产工具,而他们的生活日常和人生轨迹也好似在不断的重复,被生活不停地消耗。看到最后突然觉得,不止是他们,其实我们很多人的人生也是一样的。在千奇百怪的纪录片看多了以后,还是最喜欢王兵导演的这种纪录片拍法,他是纯手工的,搁在欧洲电影节喜欢的艺术类型片里也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异类。
王兵说:“这些孩子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工作,为了缓解漫长的工作时间和压力,他们经常玩耍、调情、吵架、争论、嬉戏。他们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也不被允许离开工作场所,因此,他们很大声地放音乐,开开玩笑,打情骂俏,吵吵闹闹,互取绰号,或者编出一些游戏来玩,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和保持清醒,让每天变得更容易忍受一些,这是他们应对这种生活的方式……当你仔细观察每个个体角色所面临的利害关系,并将这些人的生活合并起来看,你就会意识到在看似随意的闲聊之下,我们看到了权衡中的一整代人的命运。”
媽媽,我會在夏天開放嗎?像你曾經的容顏那樣。
+,不太需要去讨论方法,重要的是我们能从中看到鲜活的人,真正的青春。绝非像某些卑劣的观众一样,痴迷于上价值,痴迷于将活生生的个体改造为批评环境、批评社会的工具。王兵只需要保持相对的中立,就足以传递出饱满的爱和善意。
86/100电影院是车间:有音乐和机械运动,有肆意的人,也是时间流逝被压缩的舞台,并与资本相关。视角上有一种宏观、冷静、公正的平视态度,不是展示苦难,生活也并不贫瘠,而是会让人觉得时间依然短暂的电影,观众恰恰没什么好愧疚的,看生活的一种样态,看系统的限度,看人的自身。
我的家乡满是外来务工人员,我的余裕是被这样一群人撑起的,但我却需要透过王兵的镜头才能终于看到他们。也许我以前是个瞎子。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新华字典》1998年修订本P673.